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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 2024 年11月16日台灣心理諮商學會舉辦的年會暨圓桌論壇中,守護者協會執行長周明湧受邀參與,以「社會正義與諮商」為主題,分享他在第一線社會工作23年來的觀察與實踐。 「在助人專業裡,常常會出現一種現象:人不見了。」 周執行長一開場便直指第一線工作的根本問題。他分享自己從事社工工作約23年來的觀察,發現專業人員有了制度與技術,卻漸漸失去了對人的真實連結。他認為:「願意將自己與服務對象連結,是非常重要的事。」 協會為何叫「守護者」?從命名談價值觀 「我們不只是做兒童工作,更關心『人』。」 周明湧說明,「守護者」這個名稱,源自協會的核心思維——他們自覺肩負「看守」、「陪伴」的責任,但不取代孩子的主體性。他強調,孩子始終是服務的主體,守護者的角色是讓這些孩子最終能為自己說話。 他進一步指出,台灣的社福體制往往在資源分配和人力配置上忽略了真正的邊緣者,因此協會選擇與「最弱小的弟兄姊妹」同行。象徵守護的貓頭鷹也因此成為組織符號,提醒自己時時保持警醒與守望。 體制與專業倫理的限制:人與人真的要分這麼清楚? 「社工是不是結案後,就不能再見到服務對象?街上遇到還要假裝不認識?」 周明湧挑戰了傳統助人專業對「關係界線」的僵化定義。他認為,醫生在街上遇到病人可以點頭關心,那為什麼社工就要裝作不熟?這樣的規則看似專業,實則忽略了人性,也阻斷了服務關係可能延伸出的信任與陪伴。 他回憶自己擔任機構院長時,因投入無國籍移工子女的倡議工作,被長官責備「不務正業」。對方明白表示:「我們的責任就是把院內孩子照顧好,其他是政府的事,是主責社工的事。如果他們沒做,也不是我們該管的,你不可以什麼都想做。」 這段經歷讓他深刻體會到,當體制為了劃分責任而畫下界線,往往同時切斷了行動的可能。明明看見孩子的需求近在眼前,卻被專業規範與行政邊界限制得動彈不得。「不是我不務正業,而是體制沒有辦法容納這些孩子的處境。」 無國籍孩子的命運:不是黑數,而是制度的破口 周明湧分享過去服務現場中接觸到的一位孩子——他出生在台灣,卻因父母是逃跑移工而無國籍、無健保卡,甚至沒有正式姓名。當時若想歸化中華民國國籍,需具備認同中華民國、無犯罪紀錄、財產或專業能力等條件,對一位剛畢業的年輕人而言幾乎不可能達成。 根據台灣現行制度,這類孩子通常面臨的處置方式只有「遣返」,但他們多半在台灣成長,對原生國毫無認識。更極端的情況是,一些穆斯林背景的母親,因擔心宗教與社會壓力,竟在機場直接將孩子遺棄,孩子因此成為街頭兒童。 他強調:「身份證對這些孩子來說,是極其珍貴的東西。」也正因如此,他與多個團體共同倡議,終於促成2024年《國籍法》修正,讓這些在台出生的孩子,首度有機會取得合法身分。 花蓮實踐:真正走進家庭,而不是空談專業 守護者協會在花蓮推動的「積極家庭維繫計畫(Active Family Preservation)」展現出與眾不同的社工策略。不同於傳統方案導向的機構服務,協會選擇先駐村、住進社區,直接與家庭互動。 他們不帶著既定計畫,而是花兩週時間住在部落,接下來數月(最短六個月,最長八個月)深入家庭,傾聽大人、小孩、婆婆、丈夫、母親的心聲與困境。而服務並非「我幫你做」,而是「我們一起討論、一起工作」,建立真正的夥伴關係。 他分享一個案例:有位太太多年來無法回家與婆婆同桌吃飯。在經過長期的傾聽與陪伴後,有一天這位太太回家吃飯了—--不是因為說服了婆婆,也不是因為家庭改造,而是因為長期關係鬆動了家庭內部僵化的模式。這是「什麼都沒做,卻發生改變」的最好證明。 繞過心理師法的諮商創新 周執行長也分享,協會與心理師合作,用非正式、非標籤化的方式介入服務。他們讓心理師以「大哥」、「大姊」的身分進入家庭互動,在個案不知道對方是心理師的情況下,自然對話並處理問題。 這樣的安排讓個案放下戒心,也讓心理師能以生活化的方式示範與孩子如何設定界線、如何增進自信,讓父母知道「自己其實可以教出一個有方向的孩子」。 他坦言:「這不算是正式意義上的諮商,但實際效果非常好。」 批判分類式制度:人不能被照表操課 「個案的問題無法分割,但我們的服務卻過度分割。」 周明湧批評現行服務體系將人過度分類、切割,「這些服務像是拼圖,但拼不起來一個人」。 他也點出目前許多家庭教育仍停留在「期待家長自己來上課」的設計,對於真正忙碌、辛苦、沒有資源的弱勢家庭來說,是不可能參加的。他主張,服務應該主動走入社區、進入人們的生活,而不是高高在上等人來配合。 結語:從制度反思到實踐突破 透過守護者協會的實踐經驗,周明湧執行長展現了對僵化體制與傳統專業劃界的深刻反思。他指出,指出,許多來自歐美的專業模式強調標準化與分類治理,但這些「北方國家」的知識體系往往,看起來合理,但往往強調標準、分類和管理,難以貼近弱勢群體的真實處境。 相對地,他所推動的工作方式,更接近「南方國家」的知識(或稱南方知識論)——也就是從生活經驗出發,從被忽略的聲音中學習,不靠高高在上的標準化方案,而是走進家庭、進入關係,和對方一起想辦法。這樣的實踐提醒我們,有些真正有效的方法,不一定出現在法條裡,而是藏在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陪伴中。 無論是走入家庭、重新定義助人者角色,或是挑戰既有制度與法規,他所提倡的是一種回到人本、強調關係與陪伴的實踐方式。這不只是對社會正義的想像,而是一種真實可行的工作方法——從生活中建立信任、在關係中產生改變,從根本上回應弱勢群體的需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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